贺戎川出离愤怒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确就像池奕说的那样,不对任何人显露真情,更不会对谁上心,在该杀人时压制住愧悔,表现得如同一个冷漠的工具。
他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不想做池奕口中的“暴君”,也曾无数次厌恶自己的禀性。
可从未有人告诉他,若不如此,还能如何。
自有记忆以来,贺戎川就仿佛生活在一个冰窟窿里,靠着内心几分灼热,竟一直撑了下来。十二岁那年,先帝驾崩,他拖着几乎被冻僵的身躯,艰难地推开唯一的门,祈望门外阳光能消融他一身凛寒……
未料冰窟窿之外,是一个更大的冰窟窿。
先帝弥留之际,贺戎川对父亲的病况一无所知,侍奉榻前的只有和他同为中宫所出、只小他一岁的三弟。
论天资,三弟自然与他别如云泥,最终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然而贺戎川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他受封藩王,孤身前往远在南疆的封地。
那时他十二岁,冻死了。
往事浮上心间,贺戎川渐渐冷静。他的手指原本已堵住池奕的喉管,这时慢慢松开。池奕咳嗽一声,哼哼两声,翻了个身。
虽然当年那些作恶之人已死得一干二净,但当时冻死的东西,就永远失去了。
池奕说得不错,他贺戎川的确冷酷无情,就该这么要了此人性命。
却在确认此人的身份、目的、用处之前,选择为他留几分怜悯。
……
第二天清早,池奕迷迷糊糊爬起来,回忆昨晚做过的梦。
梦里一个塑料袋罩在他头上,就在他马上就要窒息时,贺戎川突然出现,把塑料袋拿开,冷冷地说:“你是要被剥皮煮熟的人,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池奕脚心一凉,连忙告诉自己梦都是反的。
早上喝了一碗汤药,杨顺要给他换腿上的敷料,他顺便要了纸笔。
文渊阁的文件不能外带,但池奕脑子好使,很快便在纸上画出了谷国朝廷各部门关系图,又在旁边加上他学过的后世比较完善的版本,再圈出二者的区别。
他想明白了,他不需要自己去建立这些机构,这种事贺戎川和他手下的大臣是专业的。他要做的只是提供一个灵感,剩下的就交给那些人去完成。而且这个灵感还不能太详细,不能让贺戎川觉得有人在教他干活,打击他的自尊心。
唉,为了这个狗皇帝,真是操碎了心。
一整天都在捣鼓这些东西,将近傍晚,他估计贺戎川也该回来了,就抓紧誊抄。结果不知从哪蹿出来一抹白色的影子,跳到桌上,用脏兮兮的肉垫拍他的纸。
池奕生气地看过去,一只通身雪白的猫正舔着它的爪子。
要是自家猫敢动他写的东西,池奕早就上去揍一顿了。可眼下这只也不知是谁的,他不敢揍。
这时,一个身材矮小的太监来到门口,看见那只猫,忙跪在池奕面前,小心翼翼道:“是奴才不小心没看住,让雪雪跑掉了,公子可否将它还给奴才……”
池奕抱起猫放在地上,它便向那太监跑去。池奕随口问了句:“雪雪?挺可爱的,谁养的呀?”
他本以为主人是宫里的妃子,还想等自己腿好了就上门求撸猫,没想到他一问完,原本就胆怯的太监突然神色大变,磕磕绊绊地说:“不、不是谁养的,就是……野猫!”
池奕扯扯嘴角,名字都有了,信了你的野猫。
不过,也没听说宫里不让养猫,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这时贺戎川回来了。池奕赶紧扯张白纸盖住自己写的东西,贺戎川停在他面前,快速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别过头低声问:“今日好些了么?”
池奕一脸懵逼地望着他。
“你腿上的伤。”
“哦……好些了。”
“药吃过了?”
“嗯。”
池奕觉得这人今天不太正常。
贺戎川从怀里掏出个纸包,草草丢在他面前,自己便走去了里屋。池奕拆开那纸包,里面是几块沾了糖霜的果干。
“这是……什么?”
“糖渍的梅子。”
池奕:?
贺戎川整个身子背对着他,话是对墙说的:“你若疼得厉害,就吃点酸甜的。”
池奕:???
这家伙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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