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寺惠琼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能在织田家诸多武将中挑中羽柴秀吉来联系, 他的胆量和眼力自然都非同凡响。只是作为某种意义上竹中半兵卫之死的罪魁祸首,安国寺惠琼多少能从那位惊才绝艳的军师的死亡时机里猜到一点内情,进而确定羽柴秀吉的危险程度。
——那个看似对织田家忠心耿耿的、猿猴长相的家伙,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与羽柴秀吉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
“将军大人已经睡下了,眼下实在不便打扰。”安国寺惠琼口吻平静地, “至于辉元大人, 若眼下你不能全权代表羽柴先生, 能见到的便唯有不能全权代表辉元大人的我——我以为你已经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了。”
“别这么说嘛。”被不软不硬地刺了回来,羽柴秀长也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哥哥都派我亲自出马了, 怎么说这番诚意也够了吧?还是说——”
“毛利家对现状已经满意到不行,不敢动弹分毫了?”
安国寺惠琼瞳孔一缩,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大概是作为僧侣的后遗症,他的面容显得端正肃然, 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如泥土塑像一般, 难以叫人窥探出他真实的心思,因此面对举止轻浮却言谈气人的忍者, 他也维持住了作为毛利家军师的气势,不慌不忙地说道:“但是,单单只是‘前来’, 连书信都未曾留下, 这怎样也算不上是‘诚意’吧?就这种程度的表现, 想要见到辉元大人还尚有不足——”
“但是, 如果是想要改日与隆景大人(小早川隆景)一叙,我尚可以一试。只不过,那时与我等对话的,到底是代表羽柴秀吉的忍者,还是羽柴秀吉的麾下大将羽柴秀长?”
“这种事情无关紧要,反正都是我哦?”
“不。在我去拜访羽柴先生的那一日,将我带进城中的您并非是得到了羽柴先生的首肯。”安国寺惠琼道,“既然想要与毛利会谈,却又遮遮掩掩不肯露面。这谨慎过头的作风,难以取信于人吧?”
就在安国寺惠琼话音落地的瞬间,羽柴秀长的气势为之一变。
虽然早已知道羽柴秀长实际上是个身手出众的忍者,但在毛利家地位不低的安国寺惠琼也并非没有接触过技艺高超的忍者。寥寥几次的见面中,羽柴秀长展示的都是作为“忍者”的一面——诡谲、安静、深藏不露,因此安国寺惠琼更多地将羽柴秀长的作为归结为其兄长羽柴秀吉的授意。
而此刻,他面对的是真正的、揭开了轻佻表象的武将“羽柴秀长”。
即使这时代中,修习过兵法的武将并不算多,只有优秀的身手也不足以支撑羽柴秀长坐上将领的高位。多次作为兄长的辅助、为其攻城略地少有失败,目前在羽柴军中地位仅在兄长之下的羽柴秀长无疑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当他终于不再表现出身负“转述”任务的忍者模样,以异常冷漠的、如评估价值一般的目光一寸寸扫视过安国寺惠琼的身上的时候,后者便再难以忽视他的个人意志,不由得为这毒蛇般的眼神冒出些许冷汗。
“不要想离间我和哥哥喔——我对哥哥的心意可是天地可鉴。”羽柴秀长说道,“而且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即使哥哥只是织田家的大将而非织田家的主公,辉元大人是毛利家的家督而非单纯的大将,眼下占领先机、尽显霸道的,也是织田啊。”
“若只是为了当一员大将,我们何必要找手持将军的你们呢。”
在提起“将军”的时候,羽柴秀长的口吻冷淡到不带分毫个人情绪,但这种完全无视将军的个人意志、只将他当成一个可以拿来拿去的物品,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两日后。”安国寺惠琼立刻就做出了决定,“仍是此时,仍是此地。我会请隆景大人前来。”
“哎呀,是个大人物呀。”羽柴秀长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只不过,孤身潜入他人的本丸,这种事情偶尔能做做,多了就糟糕了。”
“我还会与您再见的——但至于是几日后,还需看天时地利。聪敏如您,想来很快就知道这会是什么意思。”
安国寺惠琼只觉得眼前一花。忍者的话语尾音似乎还幽幽地回荡在室内,但他的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唯有烛火还在微微摇曳。
他不知不觉中握紧的双拳直到这个时候才慢慢放松,沉默冷寂的眸子也终于揭去了强作的平静,泄出些许忌惮与慌张。
哪怕位列四大军团大将之一,羽柴秀吉也仅仅是“将”而非“主”。照理来说,无论是羽柴秀吉还是麾下一心只为秀吉的羽柴秀长,都不会给他这么大的危机感的。
况且,织田家兵将众多,羽柴秀长也不是织田信长的直臣,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羽柴秀长都是走到了以低级武士身份难以想象的高位。这样的人会几次三番地潜入毛利家以身涉险,如果说真的对毛利毫无所求,才是绝无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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