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梢,宋知濯却像是听见什么坠地的声音,如破釜沉舟之势。第一次,他直视着这位父权上的霸者,“父亲,这是喜事吗?我不太明白,或许有一个新生命的生,的确是件喜事儿,那倘若并没有人期待他的生呢?……我想问问,我生时,父亲有没有到过喜悦?不是为家族、亦不是为了传承,只单纯的因为我的生,您曾兴过吗?”
他等了很久,看着宋追惗的眉心锁又舒展,由这静默的、细微的变化里,他好像得到了答案。其实他老早就得了答案,只是绝望中总不自控地冒一希望,直到此刻,他才承认了,有那么多的事儿,的的确确不是努力了,就能获得回报的。
于是他只能由这绝望中试着放、试着释怀。他撩了衣摆,伏跪叩首后,直地隔着书案与二十多年都跨不过去的距离望向宋追惗——他的父亲依旧是年轻而伟岸的,可他能看清他的,是历经无数人与海、悲与苦的沧桑,他很老了,是以一孤独的方式老去。
“父亲,我知您从来没有期待过我的生,我的只不过是家族的需要,不是您的需要。您无法我,这是我从小到大就不能理解的。我小时候曾一直以为是我还不足够优秀,未能替您争气,所以您才不喜我,因此我一直拼命读书、学武,这样您才会在别人夸我时,对着我笑一笑,这时刻,我就会以为,您是我的,直到我的良善迷失在这样的‘争取’中。直到现在,我有儿理解了您对我的冷漠了,但我不想让我的孩像我一样,一生都在为着争取这而迷失自己。我不希望他生,我知列祖列宗无法宽恕我,纲常理也不能理解我,但我不想他一辈活在我的霾之。”
言讫,宋知濯又俯首去磕。起的这一刻,宋知濯蓦然就决定用在明珠上所学到的豁达,来尊重这距离,无怨不恨地尊重许多许多人世的无奈。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棂心月门,宋追惗仿佛看见了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他明白了回与传承,大概就是一个悲哀的自己在儿上重现,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比那时的自己更有勇气去原谅那些得不到,并选择告别。
楼又西风,画堂复冷月,宝鸭盘桓着乌合香。宋追惗的渐渐被雾所蒙,恍神间,就见远榻上,光似声,迢迢去未停1,年轻的张碧朱坐在哪里,眉目笑,脉脉,似乎有千言万语,又只是恬静的沉默。
他未敢走近,甚至未敢挪动,生怕惊醒了这一场梦,却第一次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在心里:
“对不起,我很你,从前那些好不是骗你的,那些坏才是。因为我害怕,你可能会嘲笑我,我一个堂堂七尺之躯还会害怕。可事实就是这样的,我很害怕,打我小时候起,就没有人过我,父亲母亲兄弟手足,只有算计与残害,我是这样大的,每天防备着,连睡觉也担心有人要来害我。你的那么天真炽烈、毫无保留,搞得我有些束手无策,我不知怎么去应对。世人常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很害怕当我适应了这些好,就没办法再适应残酷,也害怕若是有一天我上你,你却不再我了,那么我该怎么办?我很懦弱,我害怕失去,所以我拒绝拥有,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只是在利用你。”
“但我现在想告诉你,由你拦住我车的那一刻起,我就上你了。张碧朱,你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样,比寒三月的梅还要。是我的懦弱使我失去了你,请你千万不要原谅我,请你,不要忘了我……”
不知她有没有听见,倒只是笑着,一霎又变风韵的老态,最终消失在星月与烛火的光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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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宋 晏殊《破阵·湖上西风斜日》
142. 知书 知而远行,音书有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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