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节度府,恰逢慕容槐回府下轿,便好说歹说将小柱子迎到嘉熙堂,热情地恭维了一番,拿出一尊珍藏的羊脂白玉观音坐像,小柱子前头刚收了手串,这会子怎好意思再拿,况这般贵重的,慕容槐再三推让,也不好叫不识抬举,毕竟圣驾在淮南的地盘上,只好却之不恭了。
这位大名鼎鼎的内侍官第一人名声赫赫,听闻今上东宫太子时,便是贴身内侍,叱咤宫廷十几载,深得信任,但是人却没名声那么威武,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跟戏台上唱旦角的男伶似的,见到人还会害臊,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活脱一个新进门的小媳妇模样,被奉承两句,便忸怩着不敢与人对视。
吃了茶,慕容槐问起了今日的状况,十一怎又被遣送回来了?皇帝看不上?
小柱子道:“恁这位姑奶奶可是个人物,咱家自小侍候陛下,自认六宫妃嫔,娥眉粉黛见的多了,今日破天荒领教了这一位,敢公然梗着脖子顶杠的,把陛下气得脸都绿了,吓得咱家到现在还心惊肉跳。”
慕容槐的脸也绿了,吓绿的。
小柱子赶紧说:“还好陛下今日心情好,未深究,否则连咱家都得吃挂落,少不了一顿廷杖。”
慕容槐赶紧拱起了手:“还请多多美言啊,我这孩儿年纪轻,不更事,我必然好好惩戒她。”
小柱子也是成了精的人物,拱手还礼:“不敢不敢,陛下一向敬重您,不然令爱怎会毫发无伤的回来,还是仪仗相送,昭仪娘娘和七姑娘都是近前的红人,陛下自然顾念您的面子。”
“有劳大总管......”亲送出大门外,等人走了,让婆子把不成器的孽障提溜到了西花厅。
温氏也知道了,恨铁不成钢地抹泪。
女孩跪在地上,小下巴抵着脖子,搓弄着手指,表情毫无悔意。
慕容槐摔了个茶盏,黑着脸问:“你敢顶撞陛下?你吃了甚么胆!给我们也吃一个!”
定柔在路上早想好了,左不过一顿责罚,反正做都做了,做了就不后悔,从前在妙真观,师傅说过一句话,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其居处不淫,共饮食不溽,其过关可微辩。凭什么他是君主便可以恣意轻视我一个小小女子,他算什么儒者,我只是微辩,对,微辩而已,只不过说的激动了些。
“您即生气,再取来藤鞭打我一顿便是了,不若将我送回道观,受戒出家,终生不回来碍您的眼。”她闷了半晌,说出了这样一句。
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饶是慕容槐窝了一肚子火,也没了发泄的力气,摊上一个打不怕,骂不通的,只能感慨一句讨债的冤孽,让人带去祠堂锁起来,不发话不许放出来,而后独自步回了书房,连日来又是应付皇帝,应付邢全,局势一天天焦灼,连带玉霙出事,慕容槐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是夜,定柔又跪在了祖父母牌位前。
十几扇六椀格心窗子大开,到了夜间也不怎么热,牌位不过是些刻着字的木牌,没什么好恐惧的,就是香烛有点呛鼻。
困了就把四个蒲团摆作一排,躺下枕着胳膊,睡了。
这次温氏没来送夜宵。
只遣了厨房一个婆子送了一碗素粥和花馒头,定柔都吃了个干净。
婆子去拢翠院回话,温氏还在对着镜子掉泪,骂妙真观的臭姑子误我孩儿。
婆子说了十一姑娘在祠堂的境况,温氏愈发气得脑仁疼:“这个死丫头,缺心少肺,白瞎了老子娘生的一副好皮囊,明日起只给她送两顿饭,换成粗面黍米,看她吃得下去,叫她知道知道贱民是什么日子!”
待刚要睡下,后花园值哨的嬷嬷来禀报:“夫人快去一趟吧,从今早开始,七姑娘人虽醒着,却水米不进,怕是铁了心寻死。”
温氏大皱眉头,她已经够心焦了,这个小贱人还不消停,再出一丁点事,老爷岂非彻底冷了拢翠院。
她本来每日要去看一次,晨起要忙碌繁琐的庶务,前晌行宫来接人,又折腾十一的事,下晌心情糟糕,便想着今日不用亲来,只吩咐看管的嬷嬷几句。
到了阁楼,屋子不大,杂物早已挪了干净,另置了一张黄花梨的吉祥榻,和一套乌木圆桌圆墩,榻边的小香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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