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期说话的时间极少,掰着指数,他三天里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平常时候就缩在榻上,养他的伤,待他自以为好了些,就拿着刀去竹林中挥。
屋后竹林里系的铃铛轻轻一响,陆安期倏地望向容名,这铃铛叮叮响了几声,又歇了去,把惊弓的鸟吓得寒林立。
两人就这么熬了三天,三天后,那神仙药膏把陆安期脚底的泡治好了,上的两个也渐渐合上了。
桥东的大平原上,同陆安期一般年纪的小妖们此刻正风卷残云地雀跃狂奔,没心没肺的在外面趁着东南风放纸鸢,叽叽嚷嚷的笑声遍布旷野,直窜这木屋,陆安期脸上那层恐慌便在这一片叽嘹的笑声中渐渐退了去。
这“我不如他”的落差和隐秘被窥探的战栗织在一起,把陆安期激得像惊弓之鸟,容名轻飘飘投来一个目光,都能在他心里掀起一阵狂奔的浪。
“有人来……”容名淡定的声音被扯大了嗓门嚎过来的猪妖给打断了。
这死活赖在这里和日益加的戒备,一旦容名稍微靠近,就变成一如履薄冰的危机。
他这人,天生就和怀疑作伴,无趣地像木,偏生周边的雷极其猛烈,除非是他自己想开了,否则,任谁都不能往前越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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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瞪得跟黑风门的铜铃一样大。
容名垂眸看了他一,陆安期连忙把睛转开,咬着牙,苦大仇地看向另一边。容名把药放好,:“去走走?”
陆安期又斜着睛打量容名。这人得俊,上有一很特别的气质。是什么气质,陆安期以为,自己连相都不够格,相人这事,万万不来。
“十三爷,外面来了几个狗狗祟祟的东西,说是来找人,兄弟们不让,他们要闯。您给个主意,这是该打死还是放了算了?”他说着,睛不由自主地瞟向陆安期,脑袋一空,话也慢了来,心还没炸起来,脚已经挪了
容名闭上嘴,勾笑了笑。他一笑,陆安期就怀疑他看穿了自己,因此格外讨厌这轻飘飘的笑,觉得那半勾不勾的嘴后边,藏着一条大尾狼。
三天的时间,陆安期冷旁观,暗自窥探,容名还是三天前那个容名,笑得从容不迫,一举一动都挑不一刺来,他唯独从这淡定的笑容里看一歪风邪气。
“十三爷!”猪妖从桥就开始叫唤,一路唤到木屋前,兀自了把汗,抖着一,侧挤容名的屋,堆着一脸厚的笑,他还拿帕着汗,边边说。
容名心想:“睡个觉也这么费劲。”
这云淡风轻的人却有双火金睛,陆安期几次被他看得无地自容,仿佛心里的小九九都被一览无余地关照了。他觉得容名很轻易地就看透了他。
纵观浮世苍生,不论人妖鬼,他见识过的东西里,只有祝凌云那只咬人不吭声的恶狗在折磨他时这样。
容名看着一层恐慌慢慢爬上陆安期的脸,有稀罕,他不由自主的想摸摸自己的脸,心想,我笑得很怪么?
容名笑了笑,扒着雷池的边缘说:“三十涯有妖鬼怪,也有不少的人,虽然名声有些臭,但并不是外面说的那么不堪。相久了,你应该会喜这里。”容名盯着他的侧脸,缓缓补充:“我就说说,若是不中听,不用记在心里。”
他只觉得,在这人面前,好像什么都如他脸上的笑,云淡风轻。容名随便说的话,容都是轻飘飘的。
陆安期自以为又是一条好汉,免不了要蹦跶一番,于是白天蹦的跶,午夜梦回,全都还成一段锥心刺骨的痛,惊得他以为又被人扎了一刀——他又自己抹了两次药,至于背上的,手一动就要扯着伤,这时候他就不得不麻烦便容名了。
这人疑心病已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三天的相互折磨中,早晨,容名一门,陆安期必然要重蹈那日的覆辙,跟去,蹲在河边,直到容名回来,他照例往容名背后一扫,直到放心了,才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回到竹林里。
陆安期偏甩了沉沉的视线过来,容名心了然——这怕是又犯疑心病了。
陆安期抿了抿嘴,幽幽地瞥了他一,旋即一动不动的靠在墙边,手放在腰侧,再往一 ,就是他行走不离的鎏金匕首。
陆安期一颗心吊到了嗓,他几乎把呼都给忘了,僵地戳在榻上,微凉的膏药轻轻落在背上,饱满的指腹带着一温,轻轻在那块伤疤上打圈,这温就透过凉凉的膏,直透过他单薄的背脊,带起一阵由外而的酥麻,钻他的四肢百骸。
他笑得不怪,但对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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