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远说的是今日朝会上有大臣用“加害皇上”的言辞攻击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殿下还记得是哪些人反对的吗?”林桓宇也不认为是江容远敏感,“殿下,你还要记得,皇上膝下除了你,还有一位天乾公主的。”
只要是天乾便有资格继承皇位。
“名单我拟了一些我记得的,但是会吗……”江容远把名单交给他,自己却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深想,“迪儿不过两岁。”
“可是她背后站着的是宣贵妃,是宣家。”
“不会的,”江容远连连摇头,“宣相是我的老师,我和小仪……”说到小仪他突然哑然,深深地伤害了小仪、伤害了宣家颜面的不正是他和母后吗?是再送上一个妃子,还是直接送自己的外孙女上那宝座,这个选择似乎并不需要多加考虑。
“我看了一下这份名单,确实不少是宣相的门生。”林桓宇虽未涉足朝堂,但崔先生倾囊相助,他对自己未来会面对的风云并不陌生。
江容远的脸色瞬间灰败了:“非要如此吗……”
“殿下也不要过于忧虑,你现在是太子,有皇后在,没有太差错,这一点不会改变的。”林桓宇劝慰道。
“你不知,我时常当众被父皇劈头盖脸地训斥,朝堂上早有要改立太子的风言了。”江容远捏紧了手心,指甲直把手心要掐出血来,“我不得圣心,父皇只觉我无用,我……”
“殿下!”林桓宇高声斥住了他,把他从无望的漩涡里一把拉上来,“皇上只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他再怎么责骂你也不会昏聩到把国家交到两岁小儿手中的。”
“殿下,”林桓宇放软了声音,“我只是想让你最近谨言慎行些,殿下不必太焦虑。”
江容远露出一个苦笑:“是我……慌乱了……”
他的确慌乱了,不只是因为太子之位、也因为小仪。国事、家事、天下事,他是一步错、步步错,剪不断、理还乱,就这么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被迫向前去。
因为皇上病情的缘故,江容远是宫里、行宫两头跑,处理朝政到深夜,还要隔叁差五去父皇那里床前侍病,累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太子府那边更是无暇顾及,算算又是半个多月没有回去了。
他本想着索性将林桓宇接进宫来,但是他每日都要去太学报到,风雨无阻,江容远怎么劝说都没有用。而若是进宫来必是以家眷的身份,宫中人多眼杂,他出入不是江容远的一个命令就能调解的,故而还是让林桓宇留在了太子府中。
自皇榜张贴以来的近一个月里不是没有人撕皇榜,但没有一个真才实学的,父皇的身体日渐衰败,江容远心急如焚,一边派人去广寻良医,一边又让人密切盯着皇榜的事宜。终于在二月的尾巴上,又有一个人自告奋勇撕下了皇榜,来到了江容远面前。
江容远一愣,认出了眼前人:“赵大夫?”
曾在苏昌有过几面之缘的赵恒跪下叩首:“草民赵恒拜见太子殿下。”
江容远还记得林桓宇讲过的关于赵恒的故事,冥冥之中他有预感这个赵恒能够治好父皇的病。
“带赵大夫去行宫!”江容远当机立断,让人备马,喊上一众人等直奔行宫去。这几日暖和起来,阳光消融去寒冷,暖洋洋的风似是吹来了希望。江容远带着赵恒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皇上午睡还没有醒,皇后皱着眉本不想让他们进去,但她也知道皇上这一觉许是要睡到晚上,沉着脸还是放他们进了寝殿。
赵恒没有太多虚礼,径直过去塌前,把脉细听。皇上睡得沉,这一番动静都没能吵醒他,双目紧闭,气息微薄,光是看着就让江容远紧张得心都快提起来了:“赵大夫,怎么样?”
赵恒神情严肃,问了不少关于皇上病情的问题,末了向皇后和江容远行上一礼:“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许是因为赵恒是林桓宇推荐过的,江容远莫名地对他充满信任,相信他一定能够找到真正的病因。
“不知可否采上皇上一滴血?”不是要求什么珍奇草药,赵恒开口的却是比奇珍异宝更让人瞠目。
“你大胆!”不等皇后太子发话,一旁负责监督的太医院元首黄太医就急色叱骂道,“皇上的龙体岂是你可以妄自伤害的!”他说着便向着皇后揖礼,“皇后娘娘,这人定是个庸医俗才,切不能让他伤了皇上!”
“嗯。”皇后颔首,刚想下令,便听赵恒解释道:“草民无意伤害皇上,通过刚才的诊断草民心中已有了初步判断,只是还需要皇上一滴血才能核验确认。”他说着话的时候面朝着皇后,眼光却是落在了江容远的身上。
江容远眉头紧皱起,再松开时,他问道:“你心中却是有了判断?”
“是。”仅一个字,赵恒说得铿将有力。江容远直视着他的双眼,赵恒坦然地接受太子的目光审视,他目光中没有丝毫的心虚躲闪,坦坦荡荡。
“你去吧。”江容远有了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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