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午膳,蜜儿又扶着他在屋子里走了走,边让他识得屋子里的东西,边一一与他说道起来。
“绣架我收起靠着墙角了,反正也用不上。”
“针线盒子之类的,我且先拿走了,省了你再碰着。”
他手抚上一张老旧的台面,梨花木纹理清晰,许是用得久了的缘故,上头涂漆已经渐渐沉入了木头里。“是你阿娘的书台?”
“嗯,阿娘以前喜欢在这儿描字画儿。”
“听人说这老黄花梨木值钱,可总舍不得卖了。念想起她的时候,还能来看看。”
他暗自叹息了声,没让她发现。心中飘忽起那个久远到模糊的影子,北疆苦寒,一片苦寒之中却有个最温暖的人。他记得她冬日里的红袄,也记得她夏日里的纱衣,她是江南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与他作了娘亲。可惜红颜薄命…
“二叔?”
蜜儿的声音将他从记忆深处拉了回来。他方垂眸下去,揉了揉微微湿润的眼角。
“二叔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人了?”
“没…”他少有如此虚弱的时候,便就不必在她面前承认。
“那你定是走得累了!”
他觉着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手臂已经被她引着往靠椅上落座下去。椅子同是黄花梨木的,该与桌子是同一套。却听得她道,“初四傍晚有个小集,家中囤的菜也要吃完了。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采来。”
他忽想起一样东西。
“三分白面,七分糯米粉,混成米面糊,白糖做芯子,摊熟成饼。你可会做?”
蜜儿声音轻巧:“这有何难?也不用去晚市了,下午便能与你做来。”
雪后初晴,暖榻上洒下几丝阳光。
小案上摆着一盏微烫的奶茶,蜜儿方沏来的。这些年明煜与皇家办差,少有这般清闲的时候,忽觉若剥去名利俸禄,美食为伴,终此余生,也不无不可。念头不过一闪,便被打消了去。慈音还在明家人手上…
喝了两口奶茶,身上渐暖,背后也发了小汗。身上那几处疼楚早已舒缓了些…约是这奶茶里炒了焦糖,叫人心里甘甜。
片刻功夫,屋门被推开。听蜜儿回来,伴着浓浓的饼香。
人之于五谷的渴望,仅次于肉糜。那抹熟悉的香气,更将北疆风土带回眼前。北边糯米少,面食多。阿娘难得从北上的游马商手中买回来一些,便会与他和阿爹做米饼来吃…
蜜儿声音娇俏,似在笑着问他:“你要吃白糖馅儿的,还是红豆馅儿的,还是酸菜馅儿的,还是麻酱馅儿的?”
“……”他问:“怎出了这么多口味?”
“这有何难?不过换个芯儿,葱肉馅儿的我还没做起呢!”
他抬手去摸索那乘饼的盘子,却被她塞了一个到手里来,“这是你要的白糖馅儿的。”
一口下去,米香诱人,焦脆烫口,糖浆如流沙…
儿时味道,点点甘饴,不知怎的,竟有些发酸…
还未回味过来,蜜儿又塞来一个,却听她也嘴里囫囵,“你再尝尝这个。”
他舍不得那白糖的,搁着碟子一角,宝贝似的用袖口子护着。方才尝了一口蜜儿送来的那个。
酸的?他皱了皱眉,再一少许,方发觉那酸菜的芯子香气怡人。舌头似是着了魔,支配着手臂再次将手中米饼送入嘴里,甚有饕餮之势。
干掉整整两个米饼,身暖饱足…
他素日皇城当值,难有午休的功夫,此下靠着身后软被,窗外阳光如沐,渐渐地合了眼。却隐隐发觉,膝上覆来了被褥。那小丫头手心温热,手背微凉,反复来他额上探了探。
他悄声装睡,便就由得她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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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七,是甜水巷口上开工的大日子。
早几日的积雪化了大半,东街青砖红瓦,在丝丝缕缕的朝阳下,如新春的图腾,招惹着柳莺花燕归来。
节日里的数日修整,让小贩儿们都养足了精神,早早地便在甜水巷口寻得了有利位置,开始新一年赚钱养家的大计。
蜜儿自也不例外。新春新气象,自然少不了朝食新品——五味米饼。
昨日里问徐阿娘要了银钱,去铺头里采了新糯米和白面回来。今早儿四更天便忙着,摊来五六十个米饼,五种味道,一样儿的十来个,先打算试探试探食客们的口味。不必担心卖不完,家中绣房里还有位大客。
熟客们正嫌粉条儿不够吃,今日又没有紫米圆子。见得那些米饼,一人买来两个味道尝尝。酸菜的开胃,麻酱的喷香,葱肉的贵两个铜板儿,可肉厚油肥,满嘴留香…
有人忍不了,自将其他几个味道也买了去,一样样儿的都得尝尝。朝食吃不完,留得午饭加菜。
南面儿又来了熟人,蜜儿忙招呼,“杨三叔!”
杨老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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