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似火。
定柔近些日子成了霓凰殿的常客。
为了报偿曹皇后雨露之恩,想来想去,没有什么不媚俗的东西可以拿出来答谢的,翻了翻家里带来的箱子,找到了野蚕丝的香云缎,甚是柔软凉滑,做夏天寝衣最好,择了花样素雅的,纫了几套寝衣相赠。
皇后温善娴婉,待人接物极是和气,还会留她同桌进膳,且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矫作虚伪之气,直如许久未见的至亲,定柔第一次知道皇帝有这样一位贤良的妻子,全身像是胧着慈蔼的光晕,如细雨润物,和风送暖,原来母仪天下,是这般境界。
想到淑妃,只觉云泥之别。
越是相处下来,越是觉着投缘。
来的多了,也知道皇帝最宠爱的并非这位正宫娘娘,而是表妹白宸妃,现下夺了凤印,摄六宫事,曹皇后成了有名无实的,过的十分辛苦。
也见了另外一位美丽的女子,那天进了殿门,下起了毛毛小雨,那个身着一袭杏色大衫的顺仪娘娘,绾着一个随云髻,只簪着雅静的玉钗,侧身对着她,淡如素菊,霞韵月姿,清纯如水晶剔透,她的名字亦如她干净的气韵,纯涵,冰纯玉洁,清涵恬静。
偶尔也来霓凰殿和皇后闲叙,畅谈诗词赋,两两目光相触,定柔鞠身施了个礼,与她略略打了个招呼。
这位美人从前宠爱仅在宸妃之下,如今也被徐昭容取代,每月仅承宠一两次,司徒婕妤开春也诞下一女,晋升了顺媛娘娘,皇四女赐号“安若公主”。
她想,宫里的事情怎一个“难”字了得。
贤妻,美妾,皇帝都有,却不知足,要大选,扩充六宫,将自己引到了这个死局。
她对那个操控命运的男人,有了恨意。
皇后几次说到要帮她在皇帝面前进言举荐,皆被定柔回绝。
这天下晌过来霓凰殿和皇后闲聊,说到了自己的身世,皇后叹道:“原来慕容妹妹是道家弟子,妙真道为道家一派隐宗,自来神秘,崇尚返璞归真,守清扑,避世隐逸,妹妹自小熏陶,怪不得如此超凡脱俗,渊清玉絜。在这沉浮俯仰的宫里,当真凤毛麟角。”
定柔自走出妙真观,了解到俗世的人情世故,才知自个格格不入,被人笑作懵懂痴傻,母亲更是张口闭口傻闺女,就差骂她是呆傻人了,如今听到这般,方知这位皇后是骨子里的冰壑玉壶,琼心瑶质之人,原来这个高墙之内,也有一瓣心香之挚诚,也有高风亮节的孤竹之君,不至叫人彻骨绝望。
皇后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安和公主不足三岁,蒜苗一般高,梳着两个鬏鬏,模样肖似皇后,走路晚,还不怎么稳当,乳母抱着到殿外散步了,七岁的安庆公主和另外两个宗室女从汀兰学堂散了学,叽叽喳喳进了前殿,见到坐在圆桌前的美貌女子,顿时呆住了。
“母后,这位姐姐是谁啊?”
皇后笑嗔她:“不可叫姐姐,这是你父皇的妃嫔,慕容美人。”
定柔低眸,眼中闪过失落,恨极了这个称号,起身施一施,安庆公主扁扁嘴:“又是父皇的妃嫔!我看到好看的大姐姐,都会变成父皇的妃嫔吗?”
皇后白了她一眼,对定柔说:“别见笑啊,这孩子被本宫宠坏了。”
定柔冲着公主莞尔一笑,俏美小巧的唇儿一咧,樱桃红绽,显出玉粳白露,颊边一抹意犹未尽的腼腆,公主和两个女孩又怔住了,眼睛水盈盈地大睁着,宗室女在公主耳边说:“笑起来更漂亮欸!比我爹新纳的姨娘好看十倍!”
安庆公主拉着两个同伴走到身旁,坐在圆桌的圆墩上,托腮望着美人闭月羞花的面容,小女孩们脸上带着娇羞,公主问母亲:“我长大了,也会像她一样美吗?我想快快长大。”
皇后捏捏女儿的脸蛋儿:“你呀,若是这般容姿,母亲也知足了。”又问今日女夫子教授的什么,功课是什么。
安庆公主发愁说:“夫子说,不好成日教我们那些死板的,让今晚做个手艺品来,明日比并,得了魁的,赏一副卫夫人的《古名姬帖》真迹,咱们霓凰殿有会做的宫女吗?”
皇后想了想,你父皇到是精与雕刻,怎奈从不示人,韩嬷嬷去问宫女们,只说会剪纸或绾纱绢花,和扎小灯笼的,两个宗室女忙说要了,安庆公主眉心皱的臭臭的,道:“我才不要跟她们一样的!”
皇后犯难了,定柔看到案上有一沓蚕茧纸,拿过来一张,在指间折了一个花篮,问可以吗,安庆公主眼眸一亮:“这个好,又精致,又简单,又不流俗,我还要,要她们没见过的花样子。”
定柔问皇后有没有粉笺和花笺。
韩嬷嬷立刻取来。
纤巧的小手,指如新削出来的雪葱小段,折折叠叠,极利落地变出了蝴蝶、仙鹤、孔雀、兔子、小画舫、雪花朵......最复杂的是杜鹃花球,折了好半天,每一朵还没有小儿指甲盖大,不仔细看,几乎当作了真的,折出来的东西也秀气小巧,安庆公主崇拜的只想亲这个大姐姐几口,两个宗室女也围过来,难掩喜爱之色,又不敢跟公主抢......
皇后笑摸着公主的角角,望着定柔,无意间,忽一道冷光闪过脑海,直向四肢百骸漫去,身躯僵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
安庆公主满意地收到嵌螺钿的盒子里,装的满满的,说今晚要抱着入睡,跑到寝殿玩了,定柔望着那背影,想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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