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在罗汉床小憩,凉衾覆在身上,微风吹起丝帐,仍觉竹帘外暑热阵阵。
嫣玉枕在瓷枕上小憩半晌,就从浅眠中醒来。看见丫鬟婆子都在屋外伺候,黛玉和郁明、李纹都侧躺在榻上歇息;嫣玉辗转反侧良久,才小心地掀开凉衾撩开丝帐出去。
“姑娘。”候在屋外的逾白看见嫣玉出来,才道。
“逾白姐姐,我有些闷,出去走走。”嫣玉望向屋外阴凉树上鸣叫不休的知了,愈发觉得烦躁。
逾白就打伞跟上嫣玉出去,炎炎烈日下一切颜色都黯然失色。
逾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嫣玉身边问:“姑娘,你要去哪里?”
嫣玉摸了摸佩在身上的香囊,才道:“昨晚我落了一枚香囊在更衣间。”
“这么热的天,姑娘让我们去拿回来就是了,何必亲自去跑一趟。”逾白就说。
嫣玉摇摇头,又沉默不语。
所谓香囊本就是个幌子,她终是心觉不安,方才决意过去一看。逾白自是不疑有他,只跟在嫣玉身边过去。
嫣玉让逾白在外面候着,她独自进了更衣间。
梨花布下还遗留下血迹,似乎并未察觉到曾有人藏在这里。
突然嫣玉发现在案下露出一封黄褐色的信,本来这是徐家的事情她来做客不该过问,却按捺不住还是试探着将那封信从案下缝隙取出来。
“拜史兄鼎书······弟崇清敬上······”
嫣玉隐约记得忠靖侯史鼎此人,是金陵史家的三房表舅,她的外祖母史太君即是史家女;而崇清正是她们姊妹的先生赵岳的字。
这其中有何干系?这封信上染着血迹,应正是那个身受重伤的人遗留下来。
赵岳给史鼎的信中提到扬州贼匪作乱,并问京都安否。仿佛只是一封无关紧要的家书,却语气沉重,似已套上枷锁。
嫣玉并不清楚外面何种形式,只听父亲母亲相谈才有所耳闻。
徐家表叔与赵先生遭到贬谪皆因储位之争,而史家表舅已故的先妻正是先皇后穆氏的养女庆都郡主,忠靖侯府与被废的五皇子党羽牵扯甚深;若是还牵扯到朝堂立储争斗,恐怕此事非同小可。
虽不似黛玉爱看各种古籍,嫣玉也略看过几本前朝史书,心中已有较量。
犹豫了半晌,嫣玉重新将信折叠成原样放回案下缝隙里,才拂去香囊上的微尘走出屋外。
“姑娘可找到遗落的香囊?”逾白打着伞小跑过来。
“当然。”嫣玉轻笑着点头。
逾白取出绢帕给嫣玉拭汗,才一同回到郁明的院子。
只郁明初醒坐在抱厦玩着九曲连环锁,抬头望见嫣玉回来就让婆子给她倒了一碗冰镇酸梅汁;嫣玉端起天青淡白玻璃杯喝了一小口酸梅汁,冰冰凉凉酸酸甜甜,顿觉清凉消暑。
“刚起来就看见嫣儿不在,这天时可真热!”郁明也喝着酸梅汁解暑,却尤嫌不足,让婆子再往碗中添入冰沙。
“我的香囊在外面落下了,刚去取了回来。”嫣玉便道。
“这些事儿还是小心些,若被人拾了去终是不妥。”郁明嘱咐着。
嫣玉含笑应下:“姐姐放心,我记下了。”顿了一下又说起,“明姐姐,我听说慕妹妹最近又病了?慕妹妹怎的如此体弱?姐姐你知道这其中缘故吗?”
前些时日庄大人一家已经上京就任,只留下庄老太太和庄慕一老一小在江南。
郁明目光闪烁古怪,沉默了一下才道:“听说在离京那年途中遭遇了意外,慕儿坠入冰河伤了元气,这些年寻过无数大夫吃过无数药都好不了,一到寒冬和暑夏就受不了。慕儿也是可怜,从前在京城时都还是好好一姑娘。”
听说如此缘故,嫣玉唏嘘不已:“那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郁明只是抿着酸梅汁慢慢喝下,说起这些往事也许让她心情不甚好,低着眉显然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九曲连环锁。
在徐家小住了两日,江氏就与李纹辞行归家。
至此时嫣玉才仔细打量过江氏。江氏的面容与李纹相似,眉目似水般温婉,兼有庄重端和之态;江氏毕竟曾是宫中女师,寻常世家太太皆不及其重仪守礼。
待李家母女离去后,林家也来人接嫣玉黛玉姊妹回去。
琰儿如今正学着认人,几日未见到两个姐姐,约莫是有些面生,好奇地望着姐姐许久才咯咯笑着。
黛玉摘下李纹送给她的紫萝香囊逗着琰儿,淡淡的药香引着琰儿朝她爬过去;嫣玉坐在琰儿后面看见他们玩闹着,不由轻笑起,也摘下那枚紫萝香囊唤着幼弟:“琰儿,琰儿——”
琰儿听到呼唤才回过头拉着嫣玉的衣袖咿呀学语着,伸出手想要拿那枚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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