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旧有诸迷信(5/7)

不推步，有所论说。惟游雅数以灾异问矣。允曰：“昔人有言：知之甚难，既知复恐漏，不如不知也。”《北齐书·儒林传》：权会，妙识玄象。至于私室，辄不及言。学徒有请问者，终无所说。每云：“此学可知不可言。诸君并贵游弟，不由此，何烦问也？今惟有一，亦不以此术教之。”治其学者之畏慎如此，宜其学之易于失传矣。

有意造作之谶，颇类谣辞，盖取其简而有韵，为众所易传、易记也。（谶多近鄙俗字亦以此，若其尔雅厚，即为众所不能解矣。）谣辞亦有造作者。《宋书·王景文传》云：明帝以景文外戚贵盛，张永累经军旅，疑其将来难信，乃自为谣言曰：“一士不可亲，弓杀人。”《南史·文学传》云：袁粲、王蕴虽败，沈攸之尚存，卞彬意帝事无所成，乃谓帝曰：“比闻谣云：可怜可念尸著服，孝不在日代哭，列暂鸣死灭族，公颇闻不？”时蕴居父忧，与粲同死，故云尸着服。孝不在日代哭者，褚字。彬谓沈攸之得志，褚彦回当败，故言哭也。列，谓萧也。帝不悦。及彬退，曰：“彬自作此。”《北史·韦孝宽传》云：孝宽参军曲岩，颇知卜筮。谓孝宽曰：“来年东朝必大相杀戮。”孝宽因令岩作谣歌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安。”百升，斛也。又言“山不摧自崩，槲树不扶自竖。”令谍人多赍此文，送之于邺。祖孝征闻之，更之，斛律明月竟以此诛。此等果如史说以否，虽不可知，然必时有造作谣辞之事，乃有此传说也。吴人因童谣叛晋，已见第三章第九节。《晋书·五行志》又云：孙皓天纪中，童谣曰：“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当作虎，唐人避讳之字。）但畏中龙。”武帝闻之，加王濬龙骧将军。又云：司越还洛，有童谣曰：“洛中大鼠尺二，若不早去大狗至。”及苟晞将破汲桑，又谣曰：“元超兄弟大落度，上桑打椹为苟作。”由是越恶晞，夺其兖州，隙难遂搆焉。《南史·贼臣传》云：大同中，童谣曰：“青丝白寿来。”景涡之败，求锦，朝廷给以青布，及举兵，皆用为袍，采尚青，景乘白，青丝为辔，以应谣。此等看似先有谣而后以事应之，又安知非作其事者，有意造为谣言邪？《晋书·愍帝纪》云：初有童谣曰：“天何在豆田中。”时王浚在幽州，以豆有藿，杀隐士霍原而应之。及帝如刘曜营，营实在城东豆田。《原传》云：王浚称制，谋僭，使人问之，原不答，浚心衔之。又有辽东囚徒三百余人，依山为贼，意劫原为主，事亦未行。时有谣曰：“天在何许？近在豆田中。”浚以豆为霍，收原斩之。《浚传》曰：燕国霍原，北州名贤。浚以僭位示之，原不答，浚遂害之。浚谋僭位说不足信，已见第四章第二节。原虽列《隐逸传》，实非恬退之人。（《李重传》云：迁尚书吏，留心隐逸，用燕国霍原等为秘书郎及诸王文学，故海莫不归心，则原尝一仕。此事《原传》未载。）其见杀未知何由，然以风谣为其藉端，则必不诬矣。生于其心，未有不害于其政者也。诗者，民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作之一夫，播之众，民大可见焉，故古有采诗之官。汉世刺举，犹重风谣以此，造谶者必放谣辞亦以此。乃诪张者，遂因之而私造作焉。人心之变幻，诚不可测度矣。

卜之术，随世益微，诸言卜者，实多指筮。《北齐书·清河王岳传》云：初岳家于洛邑，祖每奉使洛，必止于岳舍。岳母山氏夜起，见祖室中有光，怪其神异，诣卜者筮之，遇《乾》之《大有》，即其一事也。《南史·梁元帝纪》云：魏师至栅，有然星坠城中，帝援曹筮之。卦成，取式验之。因抵于城，曰：“吾若死此，岂非命乎？”筮而取验式，似二者已可相通。岂莫能灼，乃以其繇供筮者之参证邪？（《魏书·景穆十二王传》：祖诏大常卿王谌亲命卜，易筮南伐之事，其兆遇《革》。虽并言卜，《革》亦《周易》卦名。）《齐书·荀伯玉传》云：大祖为明帝所疑，征为黄门郎。伯玉劝遣骑虏界，于是虏骑数百，履行界上。大祖以闻。犹惧不得留，令伯玉卜。（《南史》作占。）伯玉断卦不成行。（详见第九章第八节。）此所云卦，恐亦指《易》。《隋书·经籍志》有《决》一卷，葛洪撰，洪多为言艺术者所依托，不必可信。《北史·文苑传》云：明克让策、历象，咸得其要，恐亦泛辞。《王世充传》云：晓策，世充多诈，其说更不必实也。《齐本纪》云：文宣谋篡位，使李密卜之，遇《大横》，曰：“大吉，汉文帝之封也。”似系卜。然此文《北齐书》无之，文宣之篡，与汉文之立，事亦不，或附会。惟《齐书·柳世隆传》言其善卜，别甲价至一万，著《经秘要》二卷行于世，《南史》又言其恽著《十杖经》，则必系卜之术耳。

筮术则似极盛。岂由其时，谈玄之家，争重《周易》，而占者亦受其赐欤？《晋书·郭璞传》言：璞撰前后筮验六十余事。又抄京、费诸家要最。更撰《新林》十篇，《卜韵》一篇。璞为术数之家，诸书当非依托。其时言筮验者，多诞谩不可信之辞，如隗炤是也。（见第二十章第五节。）此等诞谩之辞，而亦托诸筮，可见筮为人人之所知矣。《宋书·王微传》云：大祖以其善卜，赐以名蓍。明帝以卜筮最吉，为后废帝立江皇后，见第九章第六节。又帝诸在，皆以《周易》筮之，即以所得之卦为小字，见《后废帝纪》。（《齐书·刘休传》云：泰始初，诸州反，休筮明帝当胜，静不与异谋。又云：后者，帝使筮其男女，无不如占。）《晋书·苻健载记》云：杜洪尽关中之众来距，健筮之，遇《泰》之《临》。《北史·许彦传》云：从沙门法叡受《易》，大武征令卜筮，频验，遂使左右，参与谋议，而齐神武馆客如王、赵辅和等，亦以善筮称。（见《北史·艺术传》。）皆王公大人之信筮者也。筮家亦分二派：一如吴遵等别有占书，（亦见《北史·艺术传》。）盖有专门传授，一如权会，但用爻辞、彖、象辨吉凶，《易占》之属，都不经，（《北齐书·儒林传》。）则儒者之业耳。魏乐平王及董秀之死也，（见第八章第二节。）允著《筮论》，曰：“秀若推六爻以对曰：《易》称亢龙有悔，穷曰亢，而无民，不为善也，则上宁于王，保于己，福禄方至，岂有祸哉？今舍本而从其末，咎衅之至，不亦宜乎？”此则王公大人因信筮而取祸者也。